绵崽沙冰

裴珠泫垂下脑袋，发梢搔着姜涩琪脖颈以下那片白皙红润的皮肤，姜涩琪没化妆，眼睛一圈红，唇瓣没覆YSL的颜色，呈现出偏白的病态，裴珠泫没说话，她没有对姜涩琪这个回答做出任何身体上的反应，开心的亦或是愤怒的，都没有，只有一颗心孤零零的震颤着，姜涩琪艰难的扯动唇角，笑了。

“你看见我了。”

十六岁那年我爱上你，脚步不停的追逐你的身影，可我胆怯，不敢直视你的目光，我只能像个万恶不赦的罪人，捂住双眼，从指缝中偷偷看你，你好像心领神会一般，从不把视线挪到我的方向，我们错过春去秋来，错过年少一腔孤勇的爱，错过藏匿在浓稠夜里的那句喜欢。

十七岁那年你毕业，我没去毕业典礼，我从不是个喜欢离别的人，尤其是你的离别，同班女孩儿都把脸快抹成惨白色，吵吵嚷嚷要找你合影，我是在结束时冲下去的，那时我看见了你的背影，瘦弱却美丽，这让我想起书桌上插在精致花瓶里的玫瑰，它是带刺的，手指轻轻掠过就会留下血痕，于是我无言的看你踏出校门，再也没回来过。

十八岁那年我干什么都是恍恍惚惚心不在焉，高三又是忙碌的时候，我在异乡参加集训，起早贪黑的画画，画了厚厚一沓，可偏偏画人像的时候，我的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的出现你的脸，于是乎连框架都打的歪斜，艰难的过了统考，高考那天我发高烧，强撑着上了考场，笔都快拿不稳，发成绩时我哭的天昏地暗，我离目标大学整整差了20分。

十九岁那年有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向我表白，她的眼睛和半夜的星辰一起明灭，女孩笑的好甜，她扯着我的衣角说喜欢我，全世界最喜欢我，她身上有草莓牛奶的味道，我恍惚看见那时我的模样，我看向你时也是这样，双眸噙满爱意的吗?我拒绝她后一夜无眠。

二十二岁那年我大学毕业，没再读研，我只身一人去了完全陌生的城市，干了份普普通通收入只够吃饱的工作，也是那时我认识了金艺琳，有了朋友这才让生活没那么难熬，我想你的次数变少了，只有在为数不多的失眠夜里，还会不自觉想起你在画室那个清澈的笑，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呢，还是那样透彻又干净吗，过的怎么样呢，有男朋友了吗?

二十三岁那年我做了个梦，梦见自己变成了只鲸，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，世界上有一条最寂寞的鲸鱼叫Alice，它发出的频率比正常鲸鱼高一倍，唱歌时没人听见，难过时没人理睬，我觉得跟它好像，于是我一头扎进深海里，孤独的游泳，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忽远忽近，它说，鲸总会上岸的，我莫名其妙，鲸该生活在海里，为什么要上岸?下一刻我恍然大悟，我爱慕的人是遥遥星辰。

二十五岁那年我闲来无事去了酒吧喝酒，我酒量不太好，三两杯就有了醉意，我抬眼的时候，文星伊曾经严肃又诚恳的那句话在我耳畔炸看，我看见你坐在我的不远处，穿过人群熙攘，穿过灯光刺眼，穿过吵嚷，你对我笑，和九年前狭小画室里的那个笑一样，温暖，透彻，干净。

“你终于看见我了。”

姜涩琪的眼中涌出泪来，顺着脸颊滴落在枕头上，颊上的湿润被风干，然后又一次被打湿，她声音带了哭腔，哽咽着说出这句话，姜涩琪抬手揽住裴珠泫的腰肢，唇瓣还在颤抖，裴珠泫不声响，只用指腹拭去姜涩琪的泪，哪怕下一秒就又淌下来，她不断重复着指尖的动作，丝毫不疲倦。

姜涩琪曾以为裴珠泫这辈子都是伸手触不到的遥遥星辰，而自己就像泡沫，轻飘飘的浮在半空，她贪婪的注视着裴珠泫，不自觉的加大手掌的力度，害怕自己再一松手，裴珠泫又会像年少的那个夏天一样，消失的无影无踪，连背影都不多停留。

裴珠泫用牙齿咬住下唇瓣，那里还残留着昨晚的痕迹，此刻因为自己的动作重新裂开，沁出浓重的血腥味来，裴珠泫伸出舌尖去舔，金属味缠上舌尖，不紧不慢的消散，她看见姜涩琪的胸膛大幅度的起伏，好像渴求呼吸的溺水者，被刻意咽下阻拦的呜咽声逃不过她的耳朵，她抬手把头发捋去耳后，遮挡住姜涩琪的那片阴影被掀开。

“对，我看见你了。”

裴珠泫在此前一直在有意回避自己面对姜涩琪的心跳加速，她不敢承认那是什么感情，因为那个发圈，裴珠泫一直刻意保持距离，却又无法阻止自己陷的更深，姜涩琪更让人琢磨不清，每每让裴珠泫心甘情愿的溺进她的温柔海里，而此刻她窥探到了姜涩琪的脆弱，窥探到了姜涩琪因为自己而脆弱。

裴珠泫轻叹了声，俯下身去，唇瓣吻上姜涩琪，浅浅的吮，苦涩的药味和口红的巧克力混合在一起变成难以言喻的味道，姜涩琪闭上眼睛，虔诚又庄重的接受这个吻，它好漫长，长到两个人的呼吸都不太顺畅才拖沓的结束。

裴珠泫抬手环住姜涩琪的脖颈，把全身重量交付于她，无言的回答，姜涩琪先是一愣，紧接着泪水就关不住闸，她把脑袋埋进裴珠泫肩头，不再有负担的嚎啕大哭，就算嗓音嘶哑，她用力收紧手臂，让裴珠泫和自己的距离再近些，手指把裴珠泫后背的布料攥的凌乱，裴珠泫摸着她的后背，不厌其烦的安抚。

姜涩琪抬起头，用有些肿胀的发红双眼望向裴珠泫，好像渴求能通过这个方式整个钻进裴珠泫的视线里，裴珠泫笑了，她的眼睛弯起来，她现在要把欠姜涩琪的那份炙热的爱情尽数补偿给她，她让姜涩琪靠在她怀中，脑袋靠着脑袋，姜涩琪看到鲸上岸了，她闭上眼，喃喃的说。


你抱住我了。

End。